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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前的今天:刘伟民仁安羌大捷八十周年致辞

2022-04-19 18:09 刘放吾将军纪念网
八十年前的今天
(点击上图观看致辞视频)
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80周年座谈会
2022年4月19日,台北国立政治大学达贤图书馆7楼罗家伦讲堂
马英九基金会、国立政治大学人文中心主办
刘放吾将军之子刘伟民贵宾致辞:
马前总统、周惠民周主任、蓝适齐蓝主任,各位专家学者、各位贵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早安、大家好!
八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42年4月19日,中国远征军新38师第113团,以不足一团仅800余人的兵力,在团长刘放吾的指挥下,以劣势武器装备于缅甸仁安羌击溃兵力数倍于己,武器装备精良,并具空优的日军第 33 师团第 214 联队,解救了被日军围困、粮尽弹绝,已濒临崩溃的英缅第1师及装甲第7旅一部,约7500余人免于被歼。是役是盟军在东南亚连战皆北,士气低迷下的首次胜仗,震惊中外,史称「仁安羌大捷」。
仁安羌决战于八十年前的今天,当天中、美、英三国,在印缅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史迪威、亚历山大、斯利姆、罗卓英、杜聿明、温特顿,齐聚200公里外的瓢背盟军指挥所。史迪威当天日记写道:「我的人很怕日本人,肚子痛了半天,仁安羌今天的情况不是很妙,中国人进攻面过宽,斯利姆担心缅甸师会被彻底击溃。」在中、美、英高层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仁安羌大捷,中国远征军第113团,打出了「传奇」,写下了「诗篇」。
据当时合众社战地记者Jack Belden (杰克•贝尔登)记述,被救英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有的涕泗纵横庆祝生还,有的握拳高呼:中国万万岁!当时跟随史迪威将军的Willard G. Wyman (怀曼)上校,后来当到美国的四星上将,曾经感叹的写下:「第 113 团的故事,真是一个壮丽的诗篇 (The story of the 113th regiment is really an epic)」。
仁安羌大捷,那是我们这个民族,在被人打得趴下的年代,少有的荣光。80年来这段辉煌的历史,是波涛壮观,可也是历经沧桑。
战后,英缅军司令斯利姆将军的回忆录「反败为胜」,里面却是这么说的:
「中国军队没有时间观念,借口官兵缺水,将发起攻击的时间一再推迟」,最终,「英军编成纵队,未经激战、自行走出来」。
英国缅甸战区总司令亚历山大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则更是干脆,直接写下:「中国军队从未赢得过一次对日作战」。
仁安羌是英军在缅战中,最不光荣的一段历史,英国人为了大英帝国和他们自己的颜面,或是英国人的优越感,无法接受英缅一师被中国军队解救的事实,而选择在战后各自的回忆录里说谎。当时亚历山大是上将,斯利姆是中将,两人后来都当到元帅,他们说的话就是历史,他们说的「谎言」也是历史。
「仁安羌大捷」为中国远征军,享誉国际的一场重要胜利,由谁指挥在国内争议多年。被视为第一手资料的新38师仁安羌战斗详报,内容已被证实以「不实居多」,加上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资料的开放,及「蒋中正日记」、「往来电文」等档案公开解密,仁安羌之战由团长指挥的真相,已概可认定。
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父亲独自闷坐在房间里,我探头询问时,发现父亲眼眶里闪着泪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是因为看完了一部电影叫做《最长的一日》,想到了他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才陆陆续续的感觉到父亲心里好像深埋着委屈。
1963年香港爆发的「冒牌将军案」轰动两岸三地。当年10月18日台湾的《征信新闻报》也就是《中国时报》的前身,以显著的篇幅刊出了大半版,标题为「光荣战史从头说 真假将军揭谜底」,真将军的故事和第113团英勇的事迹,方为世人所知。
1992年4月11日,美国《世界日报》刊出标题为「仁安羌战役五十周年 英国军民不忘救援恩 畲彻特向刘放吾致谢」。4月初在芝加哥Ritz Carlton酒店大厅里,撒切尔夫人身着一袭红色外套和黑色长裙,她一看到父亲,就立刻快步上前,俯下身来,亲切的握着坐在轮椅中刘放吾将军的双手。感性的说道:「老将军,我听过太多您的故事了,您当年不但解救了七千英国军人的性命,也同时解救了许多其他人的性命。想想看,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到了第三、第四代了,他们的性命都是您救的。今天我代表英国政府和人民,对您表示我深深的感谢之意,将来希望有时间,能坐下来听您详细讲述当年怎么打赢仁安羌战役。」
霎时间,我看到父亲充满笑容的脸上,浮现出异样的光彩,眼眶中感动的都是泪水。料想这可能是父亲战役50年来第一次听到这样温馨的话语。他回答说:「我是军人,打仗是我的职责,英军是并肩作战的友军,当友军遇到危难的时候,解救他们,也是应该的。」为表示至高的谢忱,撒切尔夫人返回英国之后,还特别嘱咐,时任英国国防部长的 Malcolm Rifkind (马尔康‧芮夫金) 代表英国官方,正式致函刘放吾将军表达谢意。
这段历史的遗憾,终于在50年后得到了弥补,我第113团官兵的在天之灵,也得到了安慰。说起来也真的是不可思议,80年前的一场战役,结下了一位英国世界级的领袖与一位中国将军30年前相会芝加哥的因缘际会,更为二战历史创造了一段传奇佳话,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中的注定。
这么多年来,撒切尔夫人当年说的那段感恩的话语,和她谦恭地俯身紧握着父亲双手的身影,经由媒体广泛的报导,早已深植人心。撒切尔夫人作为世界级的领袖,代表英国政府和人民,向一位中国将军面谢感恩,这是我们所有中国军人的骄傲,也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宝贵资产。
2011年马英九总统追颁刘放吾将军总统褒扬令。
2012年9月,在仁安羌被救,奇迹幸存的英国陆军退役上尉Gerald Fitzpatrick (费兹帕特里克),以93岁高龄,偕同妻子,首度踏上美国本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当年领导中国远征军第113团,刘放吾团长的后人谢恩。会面期间,他留下了两页亲笔签名的资料,详细描述了他亲身经历和目睹的仁安羌之战,这份资料弥足珍贵。
次年,他再以亲身经历完成著作《Chinese Save Brits—in Burma》(中国人救了英国人—在缅甸),并以此书献给刘放吾将军和他的子女。该书还原了仁安羌作战的真相,彰显了中国军人对日抗战,和对世界和平做出的巨大贡献。
在他的书中有这样的一段:「中国军队在这次行动中重创了日军在缅甸的迅速推进,以至于日军必须停下来等待后援,而英国的战史却刻意忽略了这次战役。中国军队打乱并延阻了日本军队精心准备的进军计划,为混乱不堪、忍饥挨饿的残余英国军队向北脱逃提供了,仅有的一次机会。 亚历山大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刻意贬低了中国人的作用。在『亚历山大回忆录第七卷 – 缅甸』(第93页) 他写道『中国军队从未赢得过一次对日作战』,但我亲眼目睹的事实并非如此。对于已故刘放吾将军率领的中国远征军第113团这场华丽壮观,犹如史诗般的仁安羌之战,我是重要且仅存的见证者。   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间,我一直在讲述这个故事,但却被历任首相和国防大臣一再否定。」
在他的书里,还有这么一段:「一位年轻的医生在我们启程前找到了我们,说愿意与部队同行。于是,这位叫Xavier的年轻人的陪伴,成了我们第一次享有的医疗服务。这位可怜的年轻人,身上没有配备任何医疗器具,却在腰际皮带上挂着一把左轮手枪,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的医术。……通常当医生陪同那些再也走不动的士兵,落在部队后面时,我们会在继续前行时不久,听到后方传来两声急速的枪响。靠着那把0.45英吋口径的手枪,医生以最人道的方式,治愈了伤病们的痛苦。那两颗子弹,就是这位年轻医生可以给予这些病人的最仁慈的治疗。」
斯利姆将军在他的回忆录里也有这样的一段:「英缅师突围时,一些伤势严重的官兵们不得已被留在救护车上。一位年轻的炮手军官,自告奋勇地想回去看看他们的命运。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成功地回到了救护车停放的地点。救护车还在那,但里面的伤兵不是被割了喉,就是被刺死。」
由这些片段,你可以看出英军当时的惨状,如果没有国军解围,他们哪有可能像斯利姆书上说的:「编成纵队,未经激战,自行走出来」。
父亲生前从不提战功,却常说当年带出去的子弟兵,许多却永远再也无法把他们带回来。看不到妻儿,见不到爹娘,这些年轻的生命,为国家、为民族战死沙场,甚至尸骨无存,先父每次和儿女提及此事,都会感慨而唏嘘。
我们可以感受到他老人家心底里的那份心酸和悲凉。
近年来,尤其令人倍感伤痛难忍的是,二战之后中国远征军在缅甸的墓地和墓碑大多被铲平,以致中国在二战中用鲜血建成的功勋遗迹也被一一抹去;而英国在仰光建立的国家公墓,气势恢宏,整个英联邦在二战中在缅甸阵亡的官兵,有遗骸的,没有遗骸的,有名的,无名的,都在那里得到了安息和祭奠。即便日本作为一个战败国,也在战后透过各种途径,在全缅甸日军曾经作过战的地方,修建大量慰灵纪念碑,甚至连战马都受到供奉。
我们的父辈,中华民族的英雄,为国家牺牲生命,70年来,竟落得客死他乡,魂归无处,我们身为炎黄子孙,身为远征军的后人,面对此情此景,心中能无感慨?
2013年1月13日,我们刘放吾将军的后人,在缅甸仁安羌古战场,筹建完成「仁安羌大捷纪念碑」,为前辈先烈招魂安灵。做为后代子孙的我们,今后无论如何宣传、如何纪念、如何歌颂,都不为过!
同年7月7日,将他们的灵位,迎回了湖南老家的南岳衡山忠烈祠,了却了他们的团长刘放吾将军生前的心愿,我真的此生何幸,能够陪伴他们走完回乡的最后一程。从缅甸仁安羌到衡山忠烈祠,不能算是一个很遥远的路程,但我们的前辈先烈,却整整走了71年!这里有祖国的风,祖国的云,同胞的关怀,家人的温馨。让我们的前辈先烈们,能够在风光明媚的衡山忠烈祠,永永远远长眠安息。
2020年9月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正式将「仁安羌大捷纪念碑」列入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名录。
父亲去世后,我在整理他的日记时,看到了他引用唐诗陈陶的《陇西行》: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父亲一生戎马,驰骋沙场,但这短短的两句诗,道尽了战场的残酷和无奈,更衬托出英雄们的儿女情长。纵观古今中外,所有的战争历史,不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用血泪交织而成的么?
今年是仁安羌大捷80周年,过去4年多来由马英九前总统倡导,政大人文中心周惠民主任精心策划,邀集海峡两岸史学界的菁英,共同编撰《中国远征军系列丛书》,彰显了中国远征军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大贡献。
西班牙哲学家George Santayana (桑塔雅那) 有两句名言:「 历史会重演」、「不能铭记历史的人,注定重蹈覆辙」。我也常说,一个尊重历史的国家才会有希望,一个尊重历史的民族才会有未来。
今天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感谢大家的参与, 让我们一起在这里为那些千千万万在印缅战场上为国捐躯的英雄烈士们致上我们最诚挚、最崇高的敬意!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中国远征军,我们的前辈先烈用鲜血和生命写下的这部历史。他们为国家、为民族所做出的贡献,将「永垂青史」!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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